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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送葬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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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老董的時候,北京依舊下著雨,整個火葬場都是披麻戴孝的人,悲慟的聲音與死人的寂靜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快走到告別廳門口的時候,又有一輛車停在了火葬場的門口,黃色的裝屍盒被火葬場的員工熟練地拿下來,而跟著車下來的人哭的極為傷心,為首的像是母親一樣的人一度暈厥,坐在休息廳等著見老董的時候,身邊的人指著哭的站不起被人扶著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說:“現在後悔了,也不知道早幹什麽來了,親閨女,沒考上就沒考上,非罵,這回好了,閨女一死百了,她呢,白發人送黑發人。”

那小女孩的告別儀式我跟著人群走進去看了,擺滿塑料花的臺子上,女孩閉著眼睛,像是永遠都睡著了一樣,有著我少年時所羨慕的柔軟長發,告別儀式不過兩三分鐘,屍體就被人拉到了要去火化的地方。

跟著拉屍體的女人,我又去了第一次見到老董的地方,而今天老董依舊站在那。

小女孩的父母從停屍箱擡出女孩放在火化爐前的車上的時候,老董依舊道:“死前留話了嗎?”

聽到老董的話,女孩的母親又哭了起來,還是他父親說:“說了,她說,媽,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老董“哦”了一聲,拉著車走到了火化爐子前,老董才要低頭,女孩的母親就跑了過來,拉著女孩的屍體如何也不讓火化,就這樣她在火化爐子前哭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老董說:“你何苦,這輩子都已經活到了頭,就讓她走得安心點吧。”

女孩的母親松開手,而老董照舊趴在女孩的耳邊像是說了一句話,便就像以往一樣用力一推,把女孩推進了火化爐。

那天上午,天一直在下雨,而老董送人的手一直都沒停過,而每個人,他都要問,死前留話了嗎?每個人他都要趴在耳邊說一句話才給送進火化爐。

上午的最後一個人送走的時候,老董點了一支煙才對一直站在窗戶前的我說:“家裏又有人走了?”

搖了搖頭,我掏出記者證遞給老董道:“我們報社要做一個專題,我想采訪您行嗎?”

沒有接我的記者證,老董吸著煙道:“我們有什麽可采訪的,就是管個破爐子。不一樣的就是,人家燒煤,我們燒人。”

“可是您和別的火化工不一樣。”

扔掉吸完的煙,老董道:“沒什麽不一樣,只要幹這行都一樣。”

那天中午老董拒絕了我的采訪,跟著吃飯完的老董回到他的宿舍已經將近一點鐘,而下午,那張小的木黑板上沒有安排,見我又跟著他,老董說:“姑娘,該上哪兒就上哪兒吧。這是火葬場,不比別的地方,不好。”

坐在老董的木頭椅子上我道:“沒事,我不怕。”

放下茶杯老董卻道:“你不怕,我怕。”

那天下午,不管我如何說,老董都沒有點頭,而他的臭脾氣在火葬場像是也是有名的。

回到家的時候,天依舊是陰陰沈沈的,我拿著幹毛巾擦著濕頭發,放下毛巾打開電腦,異業的題目已經擬好,而老董的故事被我命名為,生命中最後的聲音。

在電腦上記錄上今天老董所做的一切和那些死者的故事我就關掉了電腦躺在了床上。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沒有去接,躺在床上聽著答錄機裏的聲音。

來電話的是母親,自從姥爺突然去世之後母親變得沈默的了好多,精神也十分脆弱,電話裏母親說:“貝勒爺,明天是姥爺的六日,你來,一定要來知道嗎?姥爺一直最疼你。”

掛斷電話依舊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母親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而我躺在床上迷迷蒙蒙的聽著。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已經幾點,但是窗外還是雨聲,我望著漆黑的屋子,想著母親電話裏說的姥爺的六日,貝勒爺這個名字還是姥爺在的時候起給我的,我本姓皇,原想起名為皇上,貝勒爺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姥爺讀書不多卻為我取了這樣一個雅致的名字,而他卻從沒有真正的叫過我一聲貝勒爺,他總叫我小二。

那樣的愛稱在之後的之後卻再也不會聽到,而那樣寵溺的笑臉也成了生命中最後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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